瑶光放下笔,倾身向前越过桌案,伸手将那一点儿墨点揩去。
“怎么还像孩子那样儿。”她低声说道。
他抬着下巴专注地看着她,见她动作轻柔地为自己揩拭,心软得几乎要化成一滩水。
先皇后临死之前曾拉着他的手嘱咐他,日后甄选妻子一定要选贤淑温厚之辈,最好母家还有一些助力的。
以前他以为太子妃便是这样的人,所以把他娶进了东宫。可渐渐地,他发现她与那些拈酸吃醋的女子其实没有太大的分别,不同之处只在于她会很好地控制自己,不让他发现。
可现在他才明白,母后说的人,应该是眼前这般样子的才对。
她于逆境之中嫁给他,从未见她抱怨,也不曾见她自怨自艾,她像是一棵坚韧的松树,无论风来雨去都一样挺拔。在他危难之时能为她挡刀,在他被人算计之时能最大程度化解他的困局,在他被圈在这一方天地不能随意走动的时候,她能铺开一张纸与他共同分析如今的朝局。
如果宣王真的喜欢她的话,那他恨他也是应该的。这般惊艳绝尘的女子,他为她背负一些恨意又有何妨?
“殿下,您可能要拉拢一下宣王了。”她紧张地看着他,小心翼翼的说道。
他笑着点点头:“好,孤听你的。”
瑶光松了一口气,往后坐回自己的椅子上。她以为说服他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,没想到竟然会这般容易?
“您就不问为什么?”她有些好奇。
“瑶光,孤不是蠢人,该得罪什么人不该得罪什么人,孤很清楚。”他嘴角上扬,面相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。
瑶光却深感罪恶,她在一张画纸上涂上了自己的颜色,这张画纸便不再纯洁了。
第20章 大伯
朱照业一不爱财二不好色,如何才能拉拢他呢?
“殿下不妨先试探他一番,看他是否有归顺之心。”瑶光道。自然,也让她看看,朱照业的野心和布局到底有多大。
“好,待孤这禁足解下之后便去寻他问问。”
瑶光扶额,有些人真的是天生不会算计。
“殿下不如过几日就写封信给宣王,就说禁足之日难捱,请他来东宫一同饮茶对弈。”瑶光提议道。
“这……不太好吧。”太子有些犹豫,“孤现在也算是戴罪之身,多少眼睛注视着东宫,他一来,难免会让人误会孤与他的关系。”
瑶光目光炯炯地看着他:“误会有什么不好吗?”
现在的时机恰到好处,仅仅是一封信便可试探出朱照业到底有不有靠拢的意思,就算是假意靠拢。
“若他拒绝呢?”
“拒绝也在常理之中,殿下不如先试试看。”
以太子的本意并不想这么快逼迫宣王站位,更担心这般不留余地做饭会将他推至睿王一边。可面对瑶光的请求,他又不得不摆出重视的样子,以免打击她的信心。
“好,依你。”
瑶光笑着起身,为他铺纸研墨。
次日,朱照业收到了这封由太子亲书的邀请函。上面写到东宫的荷花开得不错,新换的厨子的手艺也不错,不知是否有幸可以请宣王过府一叙。
赏花喝茶,那一贯是女眷们喜欢邀请客人的名头,不知道太子是不是不善此道,两大老爷们赏什么荷花呢?
“先生怎么看?”朱照业将信递了出去。
孙仲怀上下浏览了一遍,道:“看来睿王这一招并没有将太子打垮,反而是把他的斗志点燃了。依某看,这是在拉拢王爷呢。”
“太子可不会这些花里胡哨的章法。”朱照业嘴角往下一拉,显然有些不太愉悦。
孙仲怀道:“不管是何人的主意,太子这树枝总算是递过来了,不正中咱们的下怀吗?”
在他们的战术布置上摆着两条路,要么帮睿王扳倒太子,要么帮太子扳倒睿王,二者其一。只有彻底点燃这把夺位的火,他们这些人才有浑水摸鱼的机会。
朱照业不知是否是上次与她谈话起了作用的缘故,她这一招虽出乎他的意料但又合乎他的心意。
只是……
“看来六娘子是真心在为太子殿下谋划的。”孙仲怀一声长叹。以她与宣王的间隙,她能走这一步棋,想必是为了太子放下了自身的怨恨。
“啪!”
孙仲怀惊讶地看过去,本来握在朱照业手中的毛笔竟然毫无预兆地断裂成两截。
“这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
……
宣王应邀到了东宫,在北面的凉亭里与太子相谈甚欢。
瑶光无从得知他们的谈话内容,但从太子之后的神色来看,朱照业应该是给了他某种肯定的讯号让他能够稍稍安心,不至于在与睿王的这场争斗中腹背受敌。
而宣王向太子递出的投名状便是向陛下婉拒了他和江嫱的婚事。
“陛下没有生气吗?”瑶光向太子寻求解答。
太子摇头,回忆起当时陛下的脸色,虽谈不上温和但也绝没有动怒。
“那陛下是答应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