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节(1 / 2)

陈婉兮斜睨了她一眼,将她那满脸兴奋之情看在眼中,淡淡说道“叫她来做什么?一个愿打一个愿挨,我指着什么去问?莫不是要她把那匹流光锦抱回来,叫这傻丫头现把衣裳剥下来还她?”

桃织几乎无地自容,恨不得挖坑将自己埋了。

陈婉兮又道“既是你娘病了,怎么不来跟我说?你是从侯府里跟我过来的老人了,咱们主仆二人还在这上面生分了不成?”

桃织这方又道“柳莺姐姐说,年下娘娘忙碌,再听见这些琐事难免心烦,所以……”

陈婉兮冷笑了一声“她倒是做的好主!”说着,便吩咐道“待会儿我叫杏染拿一支筹子给你,去账房领十两银子,算是府里补给你娘的医药银子。”

桃织听闻,连忙跪了“娘娘厚恩,但我娘已是好了,不敢再让娘娘破费赏赐。”

陈婉兮说道“你不知,去年上半年,我立下的规矩,咱们府里的下人,往后谁家有了红白喜事或是谁的父母生了病,都可到账房支领银子。你是我房中的人,又是我的陪嫁,自然领的是第一等的份子。”言语着,她似无心的道了一句“我让柳莺知会你们,你们竟都不知情么?”

桃织咬着嘴一言不发,怔了半晌,忽咚咚的磕下头去。

杏染亦白了脸面,张口想要说几句气话,忽见柳莺走了进来。

她将盆放下,风也似的出去了,同柳莺擦肩而过时,还轻轻哼了一声。

柳莺有些莫名,失声道“这丫头怎么了,吃枪药了不成?”

陈婉兮便没提适才的事,只问道“都安排好了?”

柳莺忙回话“都好了,娘娘吩咐的暖炉也笼上了,随时可动身。”

陈婉兮道了一个好字,更不提适才之事,梳妆整理完毕,用过了早饭,便出门登车往弋阳侯府行去。

陈婉兮抱着儿子豆宝坐在马车之上,昨夜下了几点雨,今日的天气颇有几分凉意,但马车内笼了炉子,却是暖意融融。

豆宝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,一双小脚穿着豆绿色蚕豆瓣样式的缎子鞋,踩在母亲的腿上,伸着头朝窗子外头瞧去,看着街上的人和物,咿呀笑闹。

陈婉兮扶着他,心中想着适才的事情。

这几个丫头私底下的勾心斗角,她是知道些的。她当初过来时,一共带了四个房里丫头,除去病死了的香药,便只余下这三个了。

因是自己娘家带来的人,自她在肃亲王府里站稳了脚,这三个丫头连带着自己的乳娘梁氏,便是府里所有下人中最得脸的。

乳娘梁氏不提,一个忠心为上的老人家,自是没话说的。

这三个丫头,却是各怀一段心思了。原本也是人之常情,她们都还年轻,又有几分姿色,自然各奔前程。这三个里,最出挑的也就是柳莺了。

陈婉兮也不是容不下人的主子,平日里凭她们私下怎么龃龉别扭弄小聪明,她也并不放在心上,但这个柳莺近来却是聪明过头了。

借着主子对下的恩惠,卖她自己的人情,真当自己这个王妃是泥塑的不成?!

陈婉兮抱着豆宝,轻拍着他的背心,一面淡淡说道“王爷即将归府,府里难免人心浮动。越是这个时候,越能彰显一个人的本性。若是弄不清自己的身份,凭她后头靠的是谁,也是长久不了的。柳莺,你说呢?”

柳莺正望着车窗外的街巷出神,不防王妃忽对自己说话,猛地一惊,忙赔笑回道“娘娘教训的是,想着那时候宫里老主子派到府里那四个宫女,只说自己是来服侍王爷的,架子比天大,谁也使唤不动。如今怎样了?有这些例子在,谁还敢不将娘娘放在眼中呢?”

陈婉兮嘴角泛出一抹极薄淡的笑意“难为你倒还记得她们。”

柳莺讪讪笑着,心中惴惴不安,揣摩不出主子是个什么意思。

弋阳侯府在东十里街上,距肃亲王府并无多少路途,只一顿饭的功夫,弋阳侯府的府邸便现在了眼前。

第8章

侯府门上早已有几个妇人等候,一见马车过来,便急忙迎了上来。

马车挺稳,柳莺与豆宝的乳娘章氏先行下车,章氏抱了豆宝,柳莺便搀扶陈婉兮下车。

陈婉兮下了马车,扫了一眼前来迎接的众人——皆是侯府中有头脸的管事娘子。昔年自己未出阁时,这起人狗眼看人低,可着实不将自己这个空有身份的大小姐放在眼中,如今也是满脸的赔笑巴结,殷勤奉承的出来迎接,可谓是前倨后恭。

陈婉兮正眼也不瞧她们,只将手搭在柳莺的胳臂上,径直向备好的轿子走去,一面问道“祖母可还好?”

领头的一个妇人慌忙回道“老太太身体健旺,就是惦记着小姐,天天念叨着呢,可将小姐盼回来了。”说着,又奉承着笑道“我们也都巴巴的望着大小姐回娘家呢,瞧大小姐这身派头,可真是……”

陈婉兮压根没听她这些阿谀之言,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意,矮身坐进了轿中,言道“走吧。”

那妇人碰了个软钉子,面上讪讪的,好在是积年办事的老人,脸皮厚实,当即吩咐起轿,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府里去。

陈婉兮坐在软轿上,一路上穿天井,过庭院,看着往日熟悉的景物,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儿。

出阁三年,她回侯府的次数,一只手就能数过来,然而每次回来都闹得不欢而散,后来即便逢年过节,她也只是礼到人不到了。这次,若非祖母相招,她也绝不肯回来。

当然,她这次回来还有个因由,那就是来看陈婧然与小程氏的笑话来的。

陈婉兮不是外人,自然也无需那一堆见外客的礼数,轿子一直抬到了侯府老太太宋母所居院落延寿堂外方才停下。

陈婉兮下了轿子,堂前廊下正坐着几个穿青布比甲的丫鬟,都是旧日相识了。

这些丫鬟一见了陈婉兮,都连忙起身,拍手笑道“自早起老太太就在念着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呢,可巧就到了。小姐快进去罢,老太太等着呢。”说着,便急忙上前打起了石榴红洒金门帘子。

陈婉兮面上含着一抹淡淡的笑,倒不似往常那般冷淡。

待踏进了延寿堂门内,迎面便是一阵悠长的暖香,是陈婉兮熟悉的檀香气息,她心头便倏地一酸。祖母并无礼佛的习惯,倒常点檀香来静心宁神。细究起来,这倒算是她母亲程初慧带到弋阳侯府的习惯。

陈婉兮还记得,自己幼年之时母亲极爱用香,尤其是单熏檀香。

这檀香,既是祖母的味道,更是母亲的味道。

走到堂上,除了两个侍立的丫鬟却并无一人。

陈婉兮是轻车熟路的,径直向右穿了月洞门珍珠帘子,果然见祖母宋氏正在北面窗下的炕上坐着。

陈婉兮快步上前,向着宋氏俯身道了个万福“孙女见过祖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