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手在半路却被郑芍架住了,她怒视着芷兰:“拿开你的狗爪子!”她张牙舞爪的伸手还要抢那瓷瓶。
芷兰敏捷地朝后仰了一下,总算没叫郑芍把瓶子夺去。却到底顾忌她的身份,不敢硬来,只好求助地看向皇后。
皇后看到这里,已经完全确定了此事必有猫腻,哪肯放过这个机会,怒道:“盈夫人,你不要胡搅蛮缠!”
郑芍怒笑道:“我不让你们把来历不明的东西往人脸上抹,这就叫胡搅蛮缠吗?”
皇后根本不肯听她再辩,高声唤来左右:“来人哪,帮郑美人上妆!”她冷冷瞪着郑芍:“谁若是敢动,就给我把谁按住,一道把妆上了!”
皇后原本貌不惊人,可她这一喝,却是威仪赫赫,愣是让她显得端严肃穆不少。
郑芍却像是顶得起了性,连声冷笑:“原来皇后等在这里,先用不知哪里来的假药来坑害郑美人,再找机会来毁我的脸!皇后好打算!”
她话一说完,屋里大部分人齐齐吸气:盈夫人的胆子可是真大啊,什么话都敢说!可再一细想,谁会用这么蠢的法子来害人吗?若事情真是盈夫人指使的,她现在应该想办法脱身才对吧?
皇后气得差点倒仰:她再没想到郑芍到了这一步还会嚣张地跟她硬顶,敢说出这样诛心之话。
她勃然大怒:“盈夫人慎言!”她忍不住看了一眼皇帝,后者的眼神乌沉沉的,脸板得极紧,完全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。
正在此时,一个胆怯的声音打断了皇后的接下来的训斥,“这种玉容膏,臣妾也有一瓶。”
说话的,正是一开始打定主意不出头的王常在。
她在后头观察了半天,看着郑氏姐妹那样惊慌地垂死挣扎,跟皇后得出了同样的结论:她们一定在药里做了手脚,所以才会如此色厉内荏地占据口舌上的至高点。
郑氏姐妹肯定是完蛋了!
当王常在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先是惊慌了一阵子,短短的后宫生涯已经让她看清楚,宫中不出事便罢,一出事,便要牵连一片。她作为景辰宫的附属,还不得圣宠,就是没有被牵连到,到时候又不知要飘零到哪座宫室里去随人摆布。而且——
王常在咽了咽口水:皇后现在显然被盈夫人挤兑到了墙脚,她如果这个时候出头,帮皇后一把,那皇后肯定会记住她的好处,以后,她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?
王常在已经看到了投向皇后后,她那比郑薇还舒心畅快的好日子,再看到那个跟她房间里如出一辙的瓷瓶之后,她终于忍不住了!
皇后惊疑了一下,她闹不清楚这个景辰宫的低等嫔妃此时出来是要干什么,一时没开口。
但王常在很快高声道:“娘娘,臣妾可以作证,郑美人的这个玉容膏没有被调换!”
第22章 皇帝的真心
若说在说出那句话之前,王常在还有些后悔,但在她话音落后,当所有人眼也不眨地向她看过来,包括那位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都向她投来了关切的目光,王常在这一生都没有这样引人注意过,那种瞬间膨起的飘飘然,让她所有的恐惧刹那间像蒸腾的水汽一样挥散无迹。
即使是进宫后的第一次侍寝,她也没有那分幸运,得到君王的哪怕一顾。可是今天,帝后二人全为了她口中的一句话而对她青眼有加(?),就是只为了这一刻,也不枉她冒着风险站出来说出真相!
她再无顾虑,直直迎向郑芍愤怒的目光,“陛下,娘娘,臣妾那里有盈夫人送臣妾的一瓶玉容膏,绝不会认错。臣妾那里的那瓶玉容膏跟眼前的一样,都是用这种朱红带暗金的蜡油封存,这一瓶虽然开封了,可瓶身上的蜡油还在,臣妾绝不会认错!这瓶玉容膏没有被人调换!”
众人随着她的说话,视线全落在芷兰手中那个小小的瓷瓶上。那个瓷瓶因为刚刚打开,瓶口还有不少红中带金的蜡油黏在上面,有力地为王常在的话作了佐证。
而且,王常在说的是,她的药得自郑芍的馈赠,这岂不说明,原本只是郑美人送给云充容的玉容膏,现在又千丝万缕地,跟盈夫人扯上了关系?!
王常在说完这句话,只觉自己的身侧一阵阵叫人发毛的视线刺过来,她尽力挺直着身体,用肢体语言力证自己所言非虚。
郑芍却低低地笑了起来,她嘲弄地看着王常在,“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?”
郑芍毕竟积威犹在,她只是随意一瞥,便给王常在造成了极大的压力。她有些忐忑起来:莫非自己是说错了什么?王常在神色有些惊慌起来,万一说错,自己将会落入何等境地,她简直不敢想!
皇后冷眼看着,暗哂一声“不中用的东西”,不得不点出王常在话里的漏洞:“你所说的话,也只能说明,这个瓶子是真的,里头的东西却有可能被人换了,或者是被别人加了些什么。”
皇后不愧是多年主持王府庶务的主母,稍加分析便点出了郑芍得意在哪里:王常在根本没法子证实毁了云充容脸的毒是来自于郑氏姐妹。
王常在满腔的热血如潮水般消褪:不错,她刚刚一时激动,看到那个一模一样的瓶子便嚷了出来,全没想到,还有这样的可能。可是,她刚刚的选择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,倘若此次郑芍倒不了,她拿不出让皇后满意的筹码,她几乎不敢想象,自己再回到景辰宫时,将会面对盈夫人何等的报复!
她慌乱地看着那个瓶子,那小小的瓶子就像她的浮木一般:不行,她一定不能落到那一步!
她的视线停到芷兰那条布满了红点的手臂上,眼前一亮,“臣妾见过瓶子里的东西,臣妾可以分辨那瓶子里的东西是不是真品。皇后娘娘,请让臣妾辨一辨即知。”
皇后却有些迟疑,假如事情真是跟郑氏姐妹有关,她完全可以等御医来后再给她们定罪,不必显得过于急切。郑芍却冷哼一声:“联手作戏,演得倒是真切!”
皇后胸口一堵:郑氏这副咄咄逼人的面目实在太过可憎!她倒要看看,等此事证实之后,郑氏还要怎么狡赖!
皇后再看一眼王常在,冷冷道:“本宫也想知道,众目睽睽之下,谁跟谁能有这样的能耐联手作戏!”她对王常在点了个头,“你上去给本宫辨清楚了!”
王常在捧过瓷瓶,先是闻了闻,再挑出一点,向皇后点了头:“娘娘,这的确跟盈夫人送臣妾的玉容膏是一样的。”
皇后直到王常在确认后方转向皇帝道:“陛下,臣妾还请借您一个人用一用。”
皇帝看到这里,也认定了郑芍是在胡搅蛮缠。郑芍这样不服输,有点小倔强的个性,在帝妃二人单独相处时,他还觉得有趣得很,但今天她再这样一意阻拦,反倒显得太不识大体。看来,是他把盈夫人宠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!
周显是真有些喜欢郑芍的真性情,即使她在这件事里可能有点猫腻,他也不想郑芍受到多大的牵连。可是,她那个死活要保的堂妹肯定得舍弃。
郑芍这样奋不顾身的回护一个人,让皇帝又是头疼,又有些柔软的触动。他知道这一生都不可能像郑芍这样愿意为了别人挺身而出,可是,他偶然也会想,不知道会不会有那样一个人,也会想这样全力以赴地保护他。身在权力的漩涡当中,他很明白,郑芍这种品质有多可贵。
皇帝闭了一下眼,对皇后点了个头,淡淡道:“你我夫妻一体,皇后要用谁,只管使唤。”
皇后嘴角泄出一分愉悦的笑意,道:“臣妾只想借景大人一用,既然王常在说过,她的房里有一瓶一模一样的玉容膏,那何不请景大人找出来一起看一看?”她斜一眼郑芍,“也免得有人说臣妾有意要栽赃陷害。”
任何人都能看出来,郑芍突地就急了,她正要说些什么,周显已道:“皇后考虑得很是。余者再有多言,视为此事同谋!”
任何人都听得出来,皇帝这话就是在警告,不许郑芍再胡乱插手。
谁都没有看到,周显说出此话的时候,皇后的嘴唇紧紧抿了一下。
郑薇不知郑芍此时的情绪是真失控了,还是在借机发泄痛苦,但她的确不适合再说下去。她跪在郑芍身体略后侧,此时便借着宽袍大袖的遮掩,用力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襟。
与此同时,一声欣喜的狂叫刺破了此刻稍显安静的室内,“我长红斑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