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话没说完,就一声叫喊被打断了。
“狎妓!狎妓!他要完了!全都完了!别想再翻身了!”
这一声尤其响亮,只把屋里屋外的人都喊得一愣。
屋里,刘母捂着脸呜呜地哭,“训导,求你了,我儿还不到及冠的年纪啊……”
刘春江的父兄幽幽叹了口气,刘春江喊了刘母一声,“婶子别说了。”
刘沣同家这般凄惨,桂志育心里也不由不泛起一丝怜悯,郝修连连喝了几口茶,想借茶把这凄惨压下去几分,眼角不经意扫见魏铭坐直身子,一动不动,不由问道:“魏生怎么了?可有哪里不适?”
“没有,”魏铭转过头看向众人,身上松散了几分,胳膊随意地搭在椅把上,忽的一笑,“我方才听着外间刘老太爷说了句话,没听明白。”
“什么话?”郝修问。
魏铭皱了一下眉,好似真的十分疑惑,“方才刘老太爷说,狎妓就别想翻身,案首又如何?照样翻不了身!他就等着死在牢里吧!”
话音一落,屋里人全皱起了眉头,魏铭歪了歪头,“我实在不明白,难道刘老太爷想让自己孙子死在牢里?他口中的案首又是谁?”
这屋里正巧有两个案首,除了魏铭自己,还有刘春江。而刘沣同并不是案首,刘老爷子到底在说谁?
屋里诡异的一静,恰巧外间又传来刘老爷子的尖声叫嚷,“他凭什么高傲?!我让他好不了!死牢里!什么都没有……”
后面的话被人捂回了嘴里,屋里刘氏父子三个脸色由青转白,刘明德手下发颤,怔怔地问:“他到底在说谁?”
刘母一个激灵,再不及哭求桂志育了,连忙摆手道:“没有没有!他老糊涂了!他说得话可不能听!”
刘母这般紧张恐惧的作态,似是越发坐实了什么。
刘明德忽的起了身,大步向外走去。
一时间,屋里人全起了身,全都走出门外。
魏铭跟在后面思绪倒是有些飘飞。
兜兜转转,有些事情总归要水落石出的。
他站在廊下,把院子里吵嚷的刘老爷子、捂嘴又拉扯老爷子的刘氏夫妻、厉声质问的刘春江父子三人以及在旁摇头叹气的桂志育和郝修,全都看在了眼里。
四十年前的一桩冤案,就在此时水落石出——
当年刘许同那青楼女只是偶然相遇,刘许并未狎妓,却在认识青楼女后惜她身世凄苦,偷偷将她赎身养在外面。
相处过一段时日,刘许便与那青楼女渐渐生情,只是他是万众瞩目的县案首,前途无量,而那女子却是疾病缠身的青楼妓女,两人如何能走到一起?
那青楼女怕耽误他的前途,两次三番拒绝与他,而刘许心属了她,便不再愿意旁的亲事。那时,刘家正给他相看了一家的女儿,那家女儿自己看中了刘许,愿意陪送大笔的嫁妆,只要能嫁给他。
然而刘许不愿意,刘家也不能强求,甚是可惜地拒绝了这门亲事。
那家女儿许是知道了是刘许自己的意思,便找到了刘许,想问个明白,刘许对她甚是冰冷,被问了烦了,便道:“我心中已有一人!”
那家女儿这么一听,晓得自己没了机会,哭着跑回了家。
原本这事就此了结,谁想到刘沣同的祖父全全将两人的话听了进去。
刘沣同的祖父叫做刘识,他比刘许还年长几岁,但当时并不是县学生员,只是在考童生。他向来嫉妒刘许才华耀眼,更要紧的是,刘识曾经向那女子家提亲,却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去。
他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学识不行,家中境况又一般,谁想那此女竟然是看中了刘许,而刘许对他心念想娶的女子,却连看都不想看一眼!
刘识心里又妒又恨,偷偷跟了刘许好些日,想知道刘许心里到底有了谁。
不提亲又不说破,必然有猫腻!
这一跟,终于让刘识发现了刘许和青楼女的事。
刘识当时便冷笑了出来,刘许要完了……
那年夏日里干热,刘识因着很快就要进入县学读书,与一众县学生员混的熟识,尤其是几个增广生、附学生,他时常进入县学,同这几人玩在一处。
这些人都是县学的混子,趁着教官不注意便偷偷打牌、赌钱、吃酒。
那天天干物燥,几人趁天黑点了一盏如豆的小灯耍玩起来,酒吃着吃着便挨个醉的睡了过去。
等到一个一个呛醒,屋里已经全部烧了起来,有两人没来得及跑,梁木砸了下来,一下将两人砸在了里面。
跑出去的人听见两人凄厉的大叫,有的脸色发白,有的浑身颤抖,有的直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。
闹出事了,死了人了!
第124章 天道好轮回
闹出事、死了人,可就不是吃酒赌钱被发现的处罚了!
这是要命的,要把自己后半辈子全部断送了的!
几个人全都怕了,哭也哭不出眼泪,一个个瘫在地上,火势越来越大,周围的人都要赶过来了,刘识一个激灵,突然道:“我知道一个人,让他背黑锅!”
“谁?!”
“刘许……”
当时刘许还未睡下,跟着一众发现了火势的学生一起打水灭火,刘识蹿了出去,见到刘许便道:“外边有个小丫头找你,说他们家主子病了,要请郎中,是黄柳巷的!那丫头说完,我都没来得及问,就跑了!”
黄柳巷便是青楼女住的地方,而小丫头是刘许买来伺候那女子的。
刘识说得这么清楚,刘许连问都不用问,只顾着心里着急,“那我怎么出去?!”